(獨媒特約報導)「雨傘運動佔領了香港三個區,八九學運支援行動則是佔領了整個香港。」六四導賞團步至最後一站,帶團的文化評論人陳景輝如此總結。他形容,八九當年香港人在在收音機同電視機旁邊,每日當十二小時更,時刻留意北京學運最近發展。一場八九學運支援行動,種下香港的抗爭土壤。市民不再視遊行為奇事,學運漸變激進,清談節目乘反專政文化興起,港人對學生運動的多一分關注,陳景輝認為以上種種都與八九年香港的支援運動有關。「六四對港人是政治啟蒙,六四的痛亦是香港人感受過的挫折。」
馬場破天荒開放 萬人大喊打倒李鵬
第一站是馬場。二十八年前的5月27日,在跑馬地馬場內全港演藝人士空群出動,舉辦「民主歌聲獻中華」,籌款高達1,300萬。二十八年後的今日,陳景輝帶同參加者到同一地方,講述八九當年香港人如何支援學運。
1989年5月20日, 李鵬定性學運為動亂,宣布實施戒嚴,逾四萬香港人響應民促會呼籲,抵著八號風球,遊行至新華社,沿途高喊「打倒李鵬」。原來在民促會辨集會前,大有故事可聽。陳景輝引述當晚的大會主席張文光指,民促會當時定位香港優先,故一直未有組織行動支援學運。直至成員杜學魁在一次會上提出要求,並以退會威脅,司徒華便偕同張文光到前新華社與絕食學生商討,民促會最後定在5月20日辦集會。八號風球下,出席遊行的參加者涉水而行。翻看舊照片時,陳發現著名填詞人黃霑當年亦在遊行之列,身穿毛衣,全身被雨水沾濕。
翌日,逾百萬港人參與遊行,跑馬地馬場破天荒開放作政治集會,陳景輝形容 520和521不可分割,為支援運動的轉捩點。八九年的香港人口只有576萬,遊行人數超過總人口的六分一。當時民促會成員張文光未預計遊行人數眾多,唯有硬著頭皮帶領群眾不斷行,由中環遊行至北角,再折回跑馬地。陳景輝指當年民促會預訂的遊行終點站為前新華社,人數之多令原定計劃泡湯,估計是港英政府當時出面與馬會商討,令馬場成為終點廣場,「當時大家在馬場上,是告別一個『馬照跑、舞照跳』的自己,重拾久違的政治參與。」
員工掛支持橫額 社長下樓慰問學生
第二站是馬場對面的前新華社。1989年5月北京學生發起絕食,相隔兩天,香港學生聚集在中聯辦前身的新華社 (現址為香港麗都酒店)門外絕食。
陳景輝形容,八九學運撼動中共權力,造成分裂,新華社也成為眾叛親離的空間。一群新華社員工曾到門外掛上支持北京學生運動的橫額,獲在場學生拍掌致意,其中一員工徐海寧更到馬場集會上發言支持學生。社長許家屯看見時任中共總書記趙紫陽在天安門廣場探望學生及發言後,便由新華社頂樓下來,慰問門前的絕食學生,表明和趙的一致性。六四結束,許家屯恐中央當局秋後算帳,出走美國。
學生遊行一整天 預備日後抗爭土壤
第三站是中環遮打花園。1989年5月4日,北京大學生由各自的大專院校出發,遊行至北京天安門廣場。為了響應行動,香港大學生也自行設計路線,由所屬的大專院校遊行至中環遮打花園。中大學生當天早上八點在校園內的峰火台出發,邊遊行時邊聽收音機,與北京學生同步。中途匯合理工大學學生後,終於在晚上八時抵達中環遮打花園,而北京學生集會早已在中午四時結束。陳景輝形容這是「最遠的遊行」,又指出八九民運成為不少學生的重要政治啟蒙,九十年代開始學運亦漸變激進,如:衝擊新華社,反專政反威權的文化漸漸形成。他指出,九十年代紅極一時的時事清淡節目〈龍門陣〉亦是順應這文化而生。
悼念以情感掛帥 陳景輝:本土化應該要一早做
陳景輝指出,當年港人通過支持北京學運,重拾對民主的追求,亦徹底改變整個文化政治土壤。他指八九學運前,香港人未習慣上街遊行,但經過八九學運的百萬人大遊行和不同集會後,港人開始視之為日常。因此面對近年視六四為「鄰近地區內部事務」之說,陳認為八九支援運動當年對香港影響力深遠, 不能單純視之為鄰國慘劇,「坦克也碾壓了當年香港人的願望」。他又指,近年學生較常針對的是支聯會的論述,而非六四事件的本身。
有八九年出生的參與者回應指,曾出席支聯會的悼念晚會,但在晚會上只聽到此起彼落的口號,未能讓參與者理建六四所謂何事。她又指出,近期出席記錄六七暴動的〈消失的檔案〉放映會時,看見部份持相反意見的觀眾與導演討論時,有感六四悼念方式多年來以情感主導,缺乏討論空間,令新一輩對悼念不明所以。
陳景輝認同支聯會的悼念多年來定格死難者遇害,有效傳承記憶近廿載,但自己也想在這悼念形式以外,舉辦更多關於六四本土化的活動,將其變成「可思考的事情」,「本土化應該要一早做,若果有,或許不會出現近幾年的討論。」
記者:鄧安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