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特約報導)Very MK旺角天台農場在新填地街唐樓的隱閉天台。他們在油麻地這個五金店與色情場所林立的地點,樹立了這片有點文青的天地。很可惜,這幢唐樓被市建局收樓,最遲1月16日要搬走,負責人陳可樂說「只好做得一日得一日」。下個月,他們會把同樣的實驗帶到九龍公園,實踐把農業帶到城市的理念。兩年來,陳可樂花了很多時間經營天台農務,希望向香港人講本地農業的重要。「問題係,香港人唔知道食物係邊度嚟?亦唔只係大陸呀。我們香港食的菜其實之後會係非洲嚟。」
陳可樂介紹天台的動植物,如數家珍。「這是香蕉葉 、那邊是芒果樹。這是左手香(Mexican mint),這植物生命力很強,就像植物界的『富江』(註:不停自我分裂的漫畫人物),可以治療喉嚨痛,止癢減血壓,也可以沖水及弄奄列。那邊是熱情果。還有檸檬,它的葉可以做咖喱及沖水喝。龍珠果好厲害,會爬上佔領天台不同的空間。有些是在中大帶回來,有些是在樓下五金店帶上來,有些是撿來就會生長。 」在2012年深港建築雙年展,陳可樂及一眾藝術家向藝發局抗議後被抬走 ,結果卻成為了他與藝術家共議如何走入社區的契機。他建立了旺角天台農場,也會跟街坊燒烤聊天,成了社區的介入點。
旺角天台作為復耕的社區實驗
整個天台處處裝備都有與街坊互動的痕跡,以人為本。盆栽的木箱都是在五金店撿回來,感覺很文青。他們會跟兔子店合作,木屑可以做堆肥,也是有食物殘骸,是很適合的材料。他們的義工有在附近工作的青年在職人士,也有師奶幫手。盆栽木箱下奠高裝上輪子,讓他們可根據季節需要,輕鬆搬動植物,也讓植物通風好一點,不會水浸。
「本來這個天台有街坊來晾衫及食煙,我們都避免打擾他們生活。街坊都可以上來,但附近街坊都是基層,會凌晨先放工。有街坊以前是農夫,會來說我們說什麼種得好、可以怎樣改善。」他說,這個天台本來是個藝術裝置,改變空間的設計,有介入點打開有關城市與農務的討論。「開始的第一兩年很有挫折感,覺得成為了特例。但其實我們會讓城市有農業,要別處可以copy。佔領的時候我們就去了馬路花槽種植,結果也帶了朋友回天台,形成了一個群體。」
農場天台一定有很多蟲及蚊子,很健康地在土壤中鑽來鑽去。「這是Kalvin(田雞),他會幫我們減蚊,吃掉蚊卵。我一年前,從市場、從它被剝皮的命運中救了它,所以他要幫我做工了,哈哈!」可樂從水中撈起一隻肥肥的田雞。「天台的另一幫手是金戰披,是香港很地道、很本土的鬥魚。」
天台做九龍公園計劃:「我們要種-樹-根-!」
Very MK天台的宏大計劃的種子將會散落去九龍公園,在12月6日到明年2月28日,在公園設立「Tree Gun Farm」。這是2015年深港建築雙年展項目,重點是融入公園環境,劃出野餐、聚會及種植的地方。正如旺角一樣,他們將把新界東北的土壤移到九龍公園,種植龍珠果、蕃薯及香草等。
他們將會用協作及高科技的方式把復耕的理念實踐,市民可以在九龍公園的植物旁,掃一掃QR Code,就可以知道未做的農務項目,也可以見到植物以前的照片。「這是把旺角的計劃在尖沙咀試下。本來在旺角的街坊來天台是因為方便嘛,所以我們會在尖沙咀重新招義工。我們的想像是可協同及把農業帶進城市。」
農場理念:打破城鄉理念 不作格仔田
政府常常說要推廣休閒農業,也有朋友問陳可樂為甚麼不作「格仔田」,分租空間出去。陳可樂解釋,農地是個整體規劃,植物有上中下的設計,互相保護大家。「苗團會有樹蔭,就不會太乾及被雨水沖走。土壤的水份蒸發掉也會被樹葉截取到,讓水份留住。這就形成了micro atmosphere。在浮萍那裡也是,浮萍保護土壤,蓋成作土壤的衣服,而在水中,魚會滅蚊 ,形成了aquaponic(魚菜共生)的系統。」看似地理的書本知識在農場運作中是非常實在的事情。
另一重要原因,卻帶有非常貼地的政治性。「農地是個很重要的切入點,讓義工了解到社會脈絡被破壞的具體呈現。大家都不能迴避重建的問題。」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可樂對城鄉共生的理想。「這一方面與反高鐵的同伴有點不同。我並不認為要入城市外圍地方耕田,反而是在城市中打破城鄉對立的想像。」
「要改變大眾對城市的理解,就是要了解城市也有它的生態,有蜻蜓、有田雞、有雀仔......城市也有族群呀。」可樂強調,不論城市人或鄉郊人都在同一城市,要一同討論城鄉分佈,也要重新認識鄉郊不但是食物提供地、逃離城市的空間,也是淨化及保護城市的緩衝地帶。
復興農業是香港命運自主的必要條件
對本地農民來說,最大的問題是沒有銷售點。「作為年青一點的人,我們可以向建立銷售網絡。」可樂指,他會向街坊銷售,就算有天他們被市建局收樓,銷售網絡仍然在。他說,本地菜應該很有市場。「有茶餐廳的老闆會買我們的秋葵來預防糖尿病。因為他不信任內地農場,擔心有農藥及加工。雖然我們銷售量少,但也希望做到自產自銷。」天台也有跟中大農業發展組及中大員工總會合作,向中大師生銷售農作品。
可樂認為,農業自主是當務之急。香港政府沒有全面的政策。在殖民時代,港府反而會鼓勵來港難民到新界耕種,那時的種菜技術因此保留下來。
可樂回顧本地農業史,說自從香港的農業核心搬了去內地,已經沒有人關心食物來源。內地不停追趕工業發展,內地也有糧食荒,他們也會在本地買完才供給香港。食物來源從香港搬走,起初是深圳,後來到東莞、寧夏,現在農業重地是甘肅。而還有污染問題,天津的蔬菜也不能吃了。「現在中國在非洲買了很多地發展農業,之後我們的食物應該會來自非洲了。中國人會在非洲種菜心了!」
農務的重點是農夫
可樂也非常關心農夫的處境。農夫是農業方面很重要的條件,而在過度依賴內地農業的情況下,農夫被嚴重剝削。「農產品本來不應該是那麼平的。我覺得要在香港提出公平貿易的概念,分開本地及大陸的農產品。讓人們也可以嘗試到本地菜的鮮味。」他特別提到「本地蕃茄本地食」,有特別的鮮味,又笑說會提高性能力。
可樂說,其實新移民來港就可以吸納作農夫。「現在基層在香港,都只能作麥當勞的工作。但其實他們的都是deskilling,不用技能的。」他卻指出作農民其實可以有技術,50年代內地難民來港種菜,在80年代他們再回大陸後發現當地人已經不懂得種菜心。
「我們要反差中環價值。外人要說要學習香港,但其實香港也有『屎』的一面。我們要把屎的一面反映出來。」例如香港沒有自己的農業,香港人不關心食物來源。香港也有庶民文化,也應該有基層的視野。
記者:Kristine Ch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