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特約報導)13名反對新界東北發展示威者去年夏天被判囚8至13個月,其中8人於11月獲准保釋等候上訴。他們步出法院,暫時恢復自由,支持者送上鮮花迎接。
回到家中,郭耀昌立即抱起睽違3個月的二胡,整晚奏樂。在「13+3」政治犯中,郭耀昌不是公眾熟悉的名字,受到的關注較少。以為他會在訪問中訴說鐵窗辛酸,想不到他笑說「好輕鬆」,獄中生活雖是刻板,但與囚友相處融洽,「每日都好似玩咁」。
他是自由身設計師,出獄第3天,接到一位熟客來電交托工作,但對方完全不知道他這數個月的遭遇,見面時看到他剪去長髮,也只說:「咦,阿昌,換咗新形象呀?好睇咗喎!」同溫層被威權打壓所震撼,數以萬計市民上街聲援政治犯,但在某些人的世界,甚麼也沒發生過。「社會有好多個平行宇宙,互相沒有連結。」這點他一直很清楚。
去年11月,東北案8名被告獲准保釋。其中社民連副主席黃浩銘(中)日前因佔旺刑事藐視法庭案,再度被判入獄。
獄中日子不難過
參與社會運動多年,郭耀昌說早已入獄的心理準備,「我原本以為會因為非法廣播(參與民間電台FM101)而坐監,點知原來非法廣播不會坐監,只會罰錢,仲要罰好少。」他笑說。
不過當上訴庭裁定律政司覆核刑期成功,宣佈他要入獄13個月,遠超預期中的6個月,他也感到難以置信,最擔心打亂學音樂的進度,原訂去日本看音樂會、去台灣看摔角比賽,也必須告吹,「仲要好難得買到第一行」,現在說起來仍感可惜。
「最辛苦係開始那幾天,放不低外面的事,心掛掛,好多人會好掛住,好多事原本想做但做不到。」但很快他便學懂放下執著,適應監獄生活。他形容在獄中過得「比想像中好好多」,每天準時起床、吃飯、工作、運動、晚上追看電視劇《降魔的》,所有活動依時間表進行,空閒時就學日文、畫畫。他會與新來的囚友分享零食,而獄中有不少外藉人士未能與家人見面,就靠郭耀昌當「人肉影相機」畫肖象寄給家人,所以他與一眾囚友的關係都不錯。
郭耀昌重回「案發現場」立法會示威區,笑指經過當日的衝擊後,大樓外加設鋼板。
「代議民主也是威權」
說起投身運動的開端,郭耀昌已記不清楚,只說第一次行動大概是十多年前,與網友發起遊行到美國領事館抗議轟炸巴勒斯坦;2009年天馬苑一名茶餐廳老闆跳樓自殺,以死控訴領匯迫害小商戶,郭耀昌又與高登網友到天馬苑上香、堵塞領匯中環辦公室;2010年反高鐵、七一遊行,他與其他示威者拒絕「散水」繼續留守,衝擊「和理非大台」模式。「如果對某一些事件有意見,不用等人呼籲、組織,我們自己也可以組織行動,去表達意見。」
他明言從不相信代議民主,「民主都是一種威權制度,而且更加偽善,用選票包裝威權。選出來的代議士幫你決定所有事,所有人又很放心讓他做決策,但事實上監察不到他。」曾擔任區議員助理,更叫他感到市民對代議士的依賴,將責任放在他人身上,自己免於參與,「推動公民社會最難的地方,是人們不相信自己。」
他的理想是人民自治,「每一個不同的群組,自己決定如何生活,建立自己的社群」,但歎在資本主義社會難以實現,「因為要交租,所以要返工;因為要返工,令你失去很多發展個人的空間、時間,更加不會有與其他人相處的時間,就不能發展到一個社群。」
然而他說,監獄環境撇除種種生活顧慮,反而讓他看見理想的模樣,「雖然在威權管理之下,但每個人都會想辦法建立自治方式」,某種「地下秩序」在威權默許下運作,維持微妙平衡。他不願透露太多,只舉例規矩上囚犯即使吃不完自己的食物,也不能與其他人分享,但事實上並非如此,他形容是「資源再分配」,「每個囚犯都會用自己的方法,令生活好一點。」
信公民社會默默累積力量
離開小監獄,回到一片愁雲的大監獄,民主運動從高潮滑落久未見起色。但郭耀昌仍然樂觀,認為群眾只是換個形式,默默在社區用各種方法累積力量,「(他們)不急於顯示力量,反而想建立公民社會,擺脫政府管治」,「沒有一張相影出來有500萬人遊行,來象徵力量,就會覺得好似好靜,但其實不是,不單止沒有靜下來,仲係幾活躍。」
被冠上「政治犯」的稱號,郭耀昌不以為然,正如非洲裔囚友所說,全世界反對政府的人都會坐牢,這是作為異見者的必然,而且相比內地維權人士在黑牢中被「困到死」,已是十分幸運。「坐監都唔驚,仲有咩驚」,他說未來會繼續參與行動,希望一步一步將那些平行世界「痴返埋」。
記者:劉軒、麥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