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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高鐵,六年7】音樂與社運的安那其——專訪梁穎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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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媒特約報導)梁穎禮,阿禮,一個知名度相對較低的抗爭者,最近這幾天,他也在馬屎埔村巡守,爬上了推土機,阻止「怪手」繼續破壞農田。

六年前的反高鐵運動,也有梁穎禮的身影。1月15日、16日那在立法會外的最後兩天,梁穎禮都在斷食。斷食看似很「和理非」,但其實阿禮在當時是屬於「衝衝子」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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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5日,正在斷食的他在立法會財委會宣佈結束、部份「衝衝子」衝擊立法會期間,聽到大會說要上禮賓府,對阿禮而言,是晴天霹靂。

2009至2010年反高鐵期間,阿禮參與了五區苦行、立法會苦行及斷食等抗議行動,與「大台」合作,但後來他變成「反大台」。阿禮憶述,自2009年9月開始,他們每晚均會開會討論反高鐵的行動,但到運動後期,他與他的電台及行動組織FM101同伴再沒有與大聯盟開會,資訊開始出現斷層,聯席跟衝衝子「各有各做」。

FM101在2009年10月開始試播,是一個位於觀塘的小型電台,目的是衝擊《廣播條例》,他們一如曾健成(阿牛)創辦的民間電台,架起發射天線「非法廣播」。

「FM101主要成員與反高鐵青年身份重疊,苦行者當中起碼有5位是101成員。資訊的斷層是社運傳統輩份和階級問題,導致有啲資訊細路仔唔知得,或前輩覺得行動者就去行動。決策係另一組嘅事。」阿禮這樣形容當時的「分手」。

「當時我是屬於要衝撃的人,與其他社運派合作是對我們的限制。這個是路線問題。現時回想,我都不會罵他們,因為我都選擇媒體上的抗爭,希望用主流媒體去吸引大眾的目光。但我會覺得,當時的『合作』就是要限制衝衝子。」

1月15日晚上,梁穎禮已斷食120小時,但眾人為應否衝撃爭執不斷。「有FM101的人有衝撃,我會覺得好麻煩啊。一邊會呼籲另一邊唔好衝,直接上禮賓府呀,而另一邊就會話差佬上晒禮賓府,現在係時候衝立法會的啦,最後當然是警察瓦解衝撃。有點尷尬,我唔知咁樣表唔表達到我位置的模糊。我真的覺得好辛苦。我係度斷食的時候,點解會係我唔知發生咩事,明明行動係我係同大家一齊,但係佢變左但我唔知既。」他當時這樣想。

爭議延續至翌日(1月16日),立法會財委會審議高鐵669億撥款的最後一次會議,撥款臨將表決,大台宣佈「宇宙大苦行」,呼籲群眾繞立法會遊行。

「但因為我們不在決策之中,我們慣常可以做的事,就是跟所有人傾計。那一萬人都是在討論立法會不可能有警察,你猜他們在想什麼?到最後我還是覺得,為什麼不衝進去?為什麼要宇宙大苦行呢?在宣佈一刻之後,我真的覺得,嘩,咩事呀。」他形容那時的感覺在2012年反國教運動中,學民思潮稱要退場一樣。

他說,就是不知道決策從那裡來的感覺。

「那天圍著立法會的那一萬多人是什麼來的?他們把保鮮紙包著雙眼,他們是預備在你一聲令下,就衝入去了。我不是說我沒有考慮到菜園村的村民及新村的事,只是參與者同樣重要。但聽到宣佈的一刻,我真的無得話唔好,立刻覺得很沮喪(dur晒)。」

阿禮說,一眾反高鐵運動抗爭者選擇了作媒體上的抗爭,在尋求合作可能的前題下壓過了意見的分岐。「反高鐵、停撥款」這個口號是兩派的角力,反高鐵是左翼文思慧倡議的,停撥款則是公民社會派的口號。那時社運跟現在一樣,也是充滿意識形態的討論、派別的角力。但這樣的分歧是反高鐵集會最後一晚才去到臨界點。

「那個時候不只是FM101會討論,是整個圈子也會討論。(但在決策圈的討論之中,)FM101一開口好像小孩子一樣。(是因為沒有論述資源?)我覺得我們不是沒有的,只是我們不是主流、只是掌握最多資源的人不是我們。社運圈的交流是那個有資源、物資,就那個去做。」

反高鐵落幕後,梁穎禮於2010年6月又參與反高鐵青年班底成立的「80後反特權青年」,以文藝方法一同進行反政改的抗爭,同樣的資訊斷層卻又再次發生,大台希望主導集會的模式。矛盾再度浮面,而FM101則主張要讓所有參與者去討論政改方案。他們當時的想法是,如果真的出現衝撃的話,要真正收集參與者的想法,向大台表明參與者的意志。「80後反特權青年」之中的大台卻不願意開放這空間,於是FM101成員上台搶咪高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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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010年,民主黨支持政改方案,團體在立法會外集會促否決

「我們問:為什麼當時不可以做小組討論?難道我們只是來集會聽大台說話?難道我們不需要處理參與者的感受與想法嗎?我們有什麼處理的方法?」梁形容,當時也有種氛圍叫挑戰大台決策。

「我地最鐘意跟衝的人一起。衝衝子最缺乏的就係沒有走埋一齊。因為沒有走埋一齊,他們才要望著大台打救,不然他們可以做自己的事。」

最終政改方案通過,部份示威者爬上立法會外的鐵馬,與警方對峙。

為什麼當時不作直接行動?「當時FM101成員的想法,若然衝撃的人沒有思想的準備,行動也不同。例如有暴動,你打爛士多跟打爛銀行也差很遠。我地唔想「鳩衝」呀嘛,我地俾人屌得多。」

他又說,青年激進化得很厲害,自覺要分享他們作為衝衝子的思考,「若我們不share這些討論,衝的理由就會純粹武力解決。但不是這樣的,衝撃是有理由的。」

梁在搶咪之後也沒有跟「80後」再開會了。但到現在,梁穎禮也自覺反高鐵的行動者都緊靠在一起,以不同的方式合作,例如成立以社區為先的油麻地德昌里素食合作社。

「所以我不能說,他們(社運大台)就是建制。不能說「我信錯了他們」,不是這樣的。我覺得,我們從中找到美好的東西,有一個好的開始,找到好的同伴。」

梁不認為這是社運領導及被領導的關係。「這只是合作,不完全有領導的問題。但當時(行動)決策的模式會不開心。」「(這些問題)到現在都處理不到。大家知道有些東西不同,都覺得處理不到,就算了。」

梁穎禮對運動的思考,自然脫離不了音樂。

阿禮是一名band仔,他形容band仔對組織沒有想像,只是覺得是一起聽歌的同路人。他辦的搖滾不容殺人政權音樂會在2015年的介紹如此轉載:

「今年沒有主辦者或主辦單位,希望大家都為自由文化音樂節而主動參與或協力。注意將不設大會或主台,人人平起平坐,平等地要求在現場那個較適合的位置演出或發表。」

「我一開始是因為2005年,對韓農反世貿的行動比較有感覺,期間寫了個文章討論社運與音樂的關係,但正式參與社運是2008年,在民間電台做indie(按獨立音樂)節目的主持,跟band仔多談社會、什麼是社運,也慢慢走進了社運的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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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覺得自己應該在行動之中,亦會動員band仔去行動,在(七一)遊行終點舊政總會搞自己的bandshow。」不夠一年,他跟一些示威常客組織FM101,尋找自己空間說話,也會每星期示威。他特別憶起有一次去禮賓府反領匯、反高鐵,會「拉下鐵馬、撞下個閘」。

梁穎禮不認為自己是「進入」社運圈子,而是從自己的圈子擴散出去。「我覺得社運、音樂、文化係可以一齊行。衝撃好多時係無實際效用,而係要令人思考,點解要咁做。我會參與行動會議,但做得最多始終是玩音樂。音樂都係好重要網絡,都係好的社會運動。」

08年、09年,Fm101辦行動會開facebook event,大家當時是受行動感召,理念比較模糊,有左翼、無政府主義者,也有自由派。「Band scene(樂團的生態)都很民粹,喜歡當下比較激動的團體。以前是反高鐵反資本主義,現時都多談本土。這種同路人,是受激進理念所感染。我們會觀察到,很少人一起開會,行動時很多人一起衝。」

他指,電台也好,行動也好,都懶於處理行動想法,也認為意識形態的東西難於處理。「我們會討論選舉、路線分歧。那時的聲明有左翼、也有安那其。我們每天都在衝行動,求其講句野都上蘋果日報頭版。最後FM101解散也是因為意識形態的差別。」

同時代的社運組織者及參與者可能會覺得他們很乞人憎,或是會覺得他們不負責任,內哄不斷。「他們會說,FM101說要解散市建局,做乜又支持人去遞信?我們會反思,然後在主流的題目,跟其他團體尋求合作的可能。」

「社運是由很多不同板塊組成,不是由一人召喚,也無需要政黨帶領,人們其實可以靠著相近嘅味道與人們走在一起,內聚,不需刻意大規模軍事化或成為焦點,反之,很多不同行動小組,同時有連結關係,甚至有時合作有時敵對,在同一運動之中可以互相保持活力,讓重要的問題可以敞開。不成為大樹,都是不被支配丶捧殺就立即收皮的方法,同時令當權一方無法簡化反抗勢力。」阿禮這樣去想社運、組織。

2014年反新界東北運動中,阿禮擔任較核心的位置。「東北那次的互動好很多,以共識行事而非投票,感覺大家真的有了解對方、有默契。」

2016年的反高鐵,阿禮則沒有再參與,「現在的氣氛本土,那我們可以多嘗試做連結,多點交流,或者我們有天可以同今天的衝衝子有更多的關係。」

梁有否跟同伴繼續作戰呢?梁指他跟周諾恆、陳巧文、黃衍行等人較熟悉。他與周諾恆是互相尊重了解而分開。「我是近安那其(按:無政府主義者,或意譯為反統治主義者)一點,不相信領袖和議會。(周)會比較明白大台的需要,我就覺得社運係不同板塊走埋一齊,可以一齊行動。大家之後或者會改變想法、有修正,不過那種關係不是爭到你死我亡。這樣好悶,這樣模式要停止。」

阿禮從社會民主主義走到安那其的,原因係對修正一個錯的系統感到不可行和絕望。他以社民連為例,今日又再重新與人民力量合作,「歷史不斷在重覆,問題是怎樣跳出輪迴」。他不認為立法會有改變的動力,甚至認為眾人走入議會會失去顛覆性。「我不太在意議會。在議會外、建制外,本土派可以是革命份子,但他們入到建制以後,就會被資源擺動、消磨再自我瓦解。」

「我們反抗的歷史太短了,沒有什麼傳承和共同,大部份社運人開會像上班,無乜生活面向,明明認清敵人以及有效的戰略丶策略都來自生活,而不是來自一早就設定的某種信仰。」阿禮這樣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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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阿禮爬上恆基在馬屎埔村的推土機

記者:Kristine 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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