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特約報導)在獄中服刑的半年間,朱偉聰有數次須就案件的上訊程序出庭。難得離開監房,他把握坐囚車的時間探望窗外風景,讓眼晴感受一下自由。但他很快便發覺,眼前色彩並不尋常,「出面可能藍天白雲,但囚犯坐的位置,望出窗外其實是泛黃色的。」囚車安裝的擋光玻璃,令車外不能看到車內,也影響在內的人的視覺,他知道這代表著失去自由的狀態。
22歲的朱偉聰,因為參與反對新界東北發展示威,與另外12人被判監8至13個月,他本月初獲准保釋等候上訴。判囚那天,他對法官說,不後悔為正義發聲;半年過去,他的回應只有更鏗鏘,「就算20年、30年之後,再問因為東北而坐監後不後悔,經歷過半年坐監,答案是更加堅定,更加毋容置疑地不認罪、不後悔。」
朱偉聰、嚴敏華和梁穎禮於2月初獲准保釋,同案其他被告到法院聲援。
同案大部份被告早於去年申請保釋,朱偉聰、嚴敏華、梁穎禮是最後保釋的3人。朱偉聰指,適應監獄對他而言不太困難,但考慮到一旦上訴失敗,或減刑不多,有可能要重新經歷一次入獄滋味,他選擇服刑一段時間才申請保釋。
他說最難熬是宣判後「史上最漫長」的數小時,還未能接受刑期長達13個月,腦海一片空白。幾天後移送到壁屋監獄,反而很快習慣,與年紀相約的囚友相處融洽,感覺半年時間轉眼過去。
他提到,不少囚友不過為生活而鋌而走險,是社會看不到的一群,「他們也會說,『我都知道DQ周庭好天理不容,有強權無公理』,但他們不能站出來。他們的生活現實令他們只能將這些答案,收在心裡面。我覺得有點悲哀,香港社會令很多人處於這種狀態,即使沒有犯事,也不能講心中那句說話。」
朱偉聰是英超球隊阿仙奴的球迷,他感謝朋友整理體育新聞和寄到獄中,令他不致太脱節。然而,獄中還是有「時差」。保釋前後正是冬季轉會窗,他知道多蒙特前鋒奧巴美揚加盟阿仙奴,但卻要到保釋後,才知道基奧特已轉投車路士:「原來係三角交易。」
有案在身 憾未與戰友並肩
朱偉聰由反國教運動開始投入社會運動,才不過數年,政治形勢變化急速,他說監獄與外間的「資訊時差」,反而讓他有空間靜下來思考。
加入學民思潮時,他還是中學生,難以兼顧社運和學業,差一點不能畢業。在雨傘運動爆發前3個月,他就因參與反東北行動而被捕,有保釋在身,為免再次被捕即時還柙,他此後只能退居幕後。928當天他留守家中,樓下有兩架不知名七人車停泊,疑是監視他的舉動。
自言本來屬「行動派」、「衝衝子」,他對於那時的後退仍耿耿於懷,「那種怯......令到我同戰友有些歉意,不能夠在928一同經歷。」沒法與戰友並肩,一同抵擋催淚彈、持槍的防暴警察,親歷民主運動歷史一刻,建立出生入死的信任,讓他感到有所缺失。
但他同時也理解到,光靠激進行動推動社會運動的困局,「呢樣嘢可以做幾多次呢?有幾人要俾人拉?」單單將行動「升級」,而忽略了與組織、教育,不足以令運動成功。「國教成功除了是因為很多人出來集會,其實就是令社會明白反對原因,然後一起反對這件事,究竟中間是誰做這些事?其實就是很多團體在做不在鎂光燈下的事。」
媽媽公開支持 「我返嚟,她可以休息一下」
東北案13人入獄後,他們的家人作為「政治犯家屬」,成為了傳媒採訪焦點。朱偉聰的媽媽Lily多次接受訪問,表達對兒子的支持,又指因為事件加深了對兒子的了解。
朱偉聰也笑說,媽媽每個月到監獄探望他兩次,見面比平常還要頻密。他指媽媽接受訪問、出席分享活動,都講得非常好,但他知道她並不習慣。「我會體諒媽媽想認識多一點我參與的事,想多參與一些,但我的看法是......」他沉默了數秒。「我覺得這是我們的責任,我不想這個重擔落在她身上。她有她的工作、生活,有她的現實要面對,她亦面對了這個現實很久,如果突然要她拿起理想,好像有點不公平。因為我坐監,她要拿起這個理想,面對她不習慣的生活。」
媽媽一直是民主派支持者,但朱偉聰覺得,她的參與止於參與遊行集會就已足夠,不須走入運動風眼。這其實是源於恐懼,媽媽因工作需要經常往返內地,叫朱偉聰不禁想起銅鑼灣書店事件,強力部門可隨時令任何人消失,「1%的風險,我都不想她冒。」不過,這個話題他未有在媽媽面前提起過,「現在我返嚟,可以拎返起(參與社運),她可以休息一下。」
上訴審訊仍在排期,料於3月底進行,朱偉聰指目前難有長遠計劃,但肯定的是他不會在社會運動中缺席,將更積極推動社區參與,與街頭運動並行,步伐更沉穩。
記者:劉軒、麥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