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特約報導)2014年反新界東北十三名抗爭者衝擊立法會,遭律政司覆核刑期,分別入獄八至十三個月。即將26歲的嚴敏華已是第二次入獄,她接受獨媒訪問時表示,從不後悔公民抗命,重申只要有不公義的事情都會繼續發聲:「唔想見到有任何人被欺負。」
13人在判刑後,男的送去荔枝角收押所,女的直接送到羅湖懲教所。問到最難過的日子,嚴敏華指「難過」都在五年前的更新中心時捱過了,今次反而沒有太大感覺,入獄更是預期之內;最多只有一點怛惕。初來乍到,嚴敏華笑言對監獄內的劣食的包容程度很高,每天都把三餐的所有食物吃清光:「其實好難食,但我要話俾人聽,我做得到,唔會衰俾人睇。」
嚴敏華不是第一次入獄,她在2012年七一遊行中被指咬傷警察,法庭裁定襲警罪名成立,被判入更生中心;後來上訴獲得減刑為兩星期。「喺細女倉,夜晚瞓覺要望著個天花板瞓,如果羅湖瞓唔著,都可以睇書及同囚友傾計。」
談到獄中生活,嚴敏華初時被安排「刷領」,清洗懲教署職員的制服,洗了半個月轉到「夾褲骨」,即是把職員褲放進機器內,透過熱力夾直褲骨。這些勞苦工作倒是小事,監獄內有很多惡人,嚴敏華對她們有點不屑,斥有些囚友欺善怕惡,常常欺負來自越南、因做黑工而入獄的囚友:「佢哋唔識廣東話,班人又挑剔同不停打小報告,做人點可以咁樣呢?」
案件2015年9月在東區裁判法院審訊,左為何潔泓,右為黃浩銘,他因佔旺藐視法庭案被判入獄4個半月,目前還在監獄
「坐過一次之後,我要證明我真係唔衰得,仲要證明同你們這班不事生產、作奸犯科嘅人唔同。」嚴敏華有時會抵不住頸,替被欺負的囚友出頭,亦正是這一份抵不住頸的正義感,令這位社運小辣椒兩度入獄。
公民抗命,為弱勢出頭,嚴敏華視之為理所當然:「自己被人蝦反而無咩野,但睇唔過眼弱勢、無能力反抗嘅人被欺負,真係會好憤怒,就好似東北村民咁。」
羅湖懲教所屬於中度設防院所,嚴敏華在主翼曾經見過同案另一抗爭者何潔泓,但總是一水隔天涯,「知道佢喺對面,但總係很少機會見到」。她們曾隔著鐵籠見面,二人一見面,立即衝前並蹲下傾計和問好:「嗰時有種大家心照不宣的感覺。」
梁穎禮、朱偉聰和嚴敏華在今年2月獲准保釋上訴,是東北案中最後三人申請保釋
「感謝敵人讓自己有機會洗滌心靈」
監獄內電視的頻道長期是《無線電視》,嚴敏華亦沒有付費訂閱報紙,嘆道囚友會搶走她的報紙;又相信自己是13+3中唯一沒有訂報紙的人。「有人寄《端傳媒》嚟俾我睇,根本多到睇唔哂。」嚴敏華在寄給母親的家書中,感謝敵人讓她有機會洗滌心靈,「新聞喺出面睇都得」,指在獄中可以修心養性看日常沒有機會看的書。她向記者如數家珍,包括政府出版的《一帶一路新機遇》、講經濟的《金融投機史》、談日本長者生活苦況的《下流老人》和導演北野武寫的《超思考》等。
「外面太多誘惑,玩手機啦,同朋友去玩等等,無時間去認真思考。」對於自由的定義,嚴敏華有一番見解:「極端的環境下,在所謂失去自由的地方,會迫人諗從前唔會諗的事情,例如獄中沒有使用手機的自由,外面亦沒有不使用手機的自由。」
嚴敏華在獄中接觸過一些年輕囚友,在未成年時販毒被判入獄,她有感而發地說:「人生學習的黃金時期都在監獄,但呢度教育好差,無電腦,又無似啲樣嘅老師,淨係學咗獄中嘅爾虞我詐同奉迎技巧;連好簡單的英文都唔識。她們出嚟根本無法適應,咪又係重操故業。」說起來,只有一聲唉。此外,在監獄內打工,嚴敏華賺了一千多元,但她質疑郵費增加,囚犯的人工卻沒有增加,認為對需要常常寫信的囚犯非常不公平。
反東北官司纏繞長達三年,在覆核判刑前一週,嚴敏華指壓力大得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勁,對當時的情形還歷歷在目;既要努力完成手頭上的工作,還要收拾辦公室的物品;那些日子永遠都不會忘記。
除了自己,還有家人。四年前衝擊立法會時,嚴敏華還是單身,後來在2015年年底和來自非洲多哥的丈夫註冊。丈夫來港後從事工程,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嚴敏華劈頭便問他是否支持雨傘運動,她有點尷尬地說:「佢都答咗想要嘅答案,他是絕對支持抗爭。」在嚴敏華丈夫的家鄉,抗爭是為生存而戰鬥。「佢成日同我講,多哥一上街就係打,會搶警槍、 攻入警察局和出動軍隊。佢仲話旺角騷亂根本唔係暴動,唔好侮辱暴動。」
左為嚴敏華母親區家寶,右為丈夫(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母親區家寶是保健推拿師,嚴敏華對入獄令她難過表示抱歉。在2009年反高鐵時,嚴敏華常常因為參與集會夜歸,母親擔心不已。「媽媽以為我誤交損友,咪捉埋她一齊示威囉。」說來箇中還有一段故事,嚴敏華的政治啟蒙是2003年的七一大遊行,那是媽媽帶她首次上街;那邊廂,在中資公司任職的父親則「被動員」和嚴的弟弟到建制派在維園辦的嘉年華:「細個阿媽帶我去遊行,大個到我帶阿媽去遊行。」
望民主派要多做社區組織工作
記者追問往後會否再衝,嚴敏華坦白地說不:「因為有家庭嘛,但我會繼續參加社運。」嚴敏華指現時抗爭的成本太高,認為民主派要多做社區組織工作,因為既能接觸很多街坊,而且亦「好過同警察正面衝突」。她的媽媽將會在沙田石門開按摩店,嚴敏華便計劃和從事設計的朋友,一起製作海報和圖表宣傳,讓街坊了解更多時事:「慢慢嚟啦,至少要教育佢哋唔好投民建聯。」
反新界東北上訴案在9月7日開審,嚴敏華表示短期目標簡單,做散工捱到直至審訊結束,再能計劃長期目標:「其實都希望安定下來,生兒育女。」
記者:麥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