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特約報導)說起工黨執委何偉航,大眾最深刻印象就是2013年貨櫃碼頭工潮,他以工會幹事身份協助工人,成功爭取加薪。他的另一個身份,近日因他參選俗稱「村長」的原居民代表,才公諸於世——他是土生土長、紮根高塘村多代的原居民。
高塘村位於西貢東郊野公園禁區內,僻靜偏遠。何偉航的家族是客家人,幾代人以前來到高塘開村。除了有段時間因上學而搬出村,他的人生大部份時間都在村內渡過,見證人來人往,村貌變更。
不計已自動當選成為粉嶺畫眉山村長的民主黨沈運華,何偉航是唯一加入原居民戰圈的民主派。社會將原居民等同建制派,何偉航不以為然,指現時原居民的聲音只是被有權勢的人壟斷,他認為民主派應「搶返啲位置」,透過參選展現原居民的不同面貌。
我是高塘人
高塘村曾經是一條農村,滿佈田地。但村民於半世紀前逐漸搬走,今日的高塘村,只餘下約十名原居民,何偉航一家已佔了一半,其他二、三十名居民都是外籍人士。田園慢慢消失,換成一幢幢洋房,教養幾代人的村校,亦已荒廢二十多年,變成何偉航口中仿如「切爾諾貝爾」的廢墟。
何偉航兒時曾因患癌接受小腿手術,需要拐杖代步。他帶記者走上小山丘上的舊村校,快步爬上雜草叢生、間中出現「地雷」的樓梯,在弟弟何斐航扶持下跨過橫卧小徑的塌樹。走在熟悉的土地,即使拿著拐杖,仍不減靈活。
孩童時代四處都是遊樂場,何偉航邊走邊說小時候在山澗捉魚、在村校籃球場玩耍的回憶;但球場多年來無人打理,現在一片荒蕪,連痕跡也難見。他說應該活化村校空間,讓小朋友玩樂。
村內的山澗上有一道橋,不遠處有塊石碑,題為「公義橋序」。碑上隱約可見村民的名字及捐獻金額,何偉航指那是1961年,村民團結合資興建這道橋,改善村內交通。
何偉航娓娓道來鄉村歷史,這時弟弟說:「去影吓大王爺吖嘛!」大王爺原來是指兩棵大樹,它們是高塘村的守護神,保祐五穀豐收、風調雨順。時至今日,除了何氏一家尚會拜大王爺,仍有舊村民間中回來祭祀。「這是幾代村民的集體回憶,如果唔識呢啲樹,我哋都唔當佢係高塘人,哈哈!」何偉航說。
何家三代同堂,居於兩間相連平房,兩屋之間有片露天空間,還有個祠堂,格局帶點圍村風貌,與村內其他兩至三層高的洋房截然不同。上水區鄉事委員會主席侯志強曾豪言只要有錢,祠堂都賣得,何家卻於2013年花錢重建破舊的祠堂。
「原居民係最識得愛惜土地嘅人。」在何偉航眼中,原居民是維護鄉村文化的中堅份子,而祠堂代表著與宗族的聯繁,應該愛惜。「好多人以為原居民有錢有樓,一出世就大懶蟲,喺條邨做惡霸。係有啲咁嘅人,一定有啲咁嘅人,但唔係全部,起碼我哋唔係。我形容我哋係一班弱勢嘅原居民,成日都俾侯志強、劉業強呢啲騎劫咗。」
「唔玩返轉頭,就俾中聯辦玩晒」
本屆村代表選舉於1月6日起,一連三個星期日舉行,各村將選出原居民代表及居民代表。前者只有原居民可參選及投票,有權處理原居民「合法傳統權益」事務,後者則居於村內3年可投票、超過6年可參選,但無權干涉原居民權益事務。何偉航的父親何漁生擔任高塘居民代表多年,因年事已高,今屆由次子何斐航接棒參選,何偉航則首次參戰原居民代表,選舉於1月13日進行。
「傳統權益」所指的包括丁權,原居民代表有權證明一個人是否原居民、是否享有丁權,「好多利益輸送,好多枱底嘢,村長係會知。」何偉航憶述早前列席鄉事委員會會議,一名與會者自稱是高塘原居民,「但我唔知佢係邊個,完全唔知。佢著到成個有錢佬咁樣,夾住個袋,成個豬頭樣。」
何偉航表示,起丁屋除了要有權,還要有錢和地,一定要與地產商合作,「地可能有些原居民有,但係錢,我相信普遍原居民都不會突然拿到百幾二百萬出來起幢樓」,「如果我們再唔理村的事務,再唔緊張自己的家園,我們之後都唔洗講新界權益,可能變成地產商權益。」
此外,各鄉事委員會由村代表組成,互相投票選出的主席,為區議會當然議員;鄉委會主席亦為鄉議局執委,而鄉議局在立法會選舉及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的影響力舉足輕重,「如果我哋原居民都唔玩返轉頭,之後鄉事委員會啲嘢全部俾中聯辦玩晒。」
原居民有得傾
鄉郊事務一直在小圈子中運行,何偉航主張透明化,承諾當選後會每年製作工作報告,亦認同鄉議局應民主化,讓更多原居民及市民參與。「城鄉之間好似大家都勢成水火、非黑即白,但我覺得唔係,我覺得有機會可以睇吓可唔可以坐低,政府代表、鄉議局代表、我哋呢啲原居民、非原居民、城市的人、環保團體、關注土地的團體的朋友,可以有個圓桌會議一齊傾吓。我覺得係有得傾,好多位有得傾,尤其是所謂『傳統權益』。」
他認為可以探討丁權截龍,但如果「一嘢就講」會觸動村民神經,應先嘗試走入原居民群體,與之溝通。「點解講新界權益,就係講丁權,可唔可以諗吓新界其實仲有好多想像空間?」他提出發展生態旅遊和民宿,「我想俾佢哋知道,『發展』唔係淨係得丁屋,『發展』有好多諗法。」
「原居民的想法與《阿凡達》主角一模一樣,佢講一句好經典的對白:This is our land。呢度係我們的土地,邊個搞我哋,我哋就搞返佢,其實就是這種心態。但如果我們肯同佢傾,我們其實不是搞你的土地,想同你一齊令這些土地有更好的發展、更加好的用途,大家安居樂業,咁班原居民咪啹囉。」
選民四散 難以接觸
高塘村有104名已登記的原居民選民,但仍在村內生活的「高塘人」,沒剩幾個。何偉航的對手、現任村長黃來生早已搬到大埔,另一候選人黃建文,何更直言不認識。
高塘原居民散落港九新界甚至外地,難以接觸,何偉航坦言「預咗輸」,「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透過這份(選舉)郵件,去打動他們。」他指上屆有67人投票,投票率不算低,相信村民仍關心高塘,希望他們會支持年青人帶來新氣象,而他即使落敗,也會繼續關注村務。
常將鄉情掛在口邊,何偉航指出村選規模小,數十票便能勝出,重點是要用心與村民經營關係,「我剛剛先搞完李卓人補選,我都好感受到,如果我們不去親身了解,叫做 make friends 啦簡單來說,連自己住的村、自己的親朋戚友都做不到,你點樣將你的政治理念再宣揚出去?」然而,他承認兩兄弟平日忙於工作,早出晚歸,現時的居民流動性高,隔幾年就換一批人,不太認識。訪問當日,記者跟隨他們走訪各戶派傳單拉票,靠的還是本身與鄰居熟絡的何媽媽,熱情介紹兒子們。
為民主運動累積點滴
香港眾志常委廖偉濂原亦有意出選原居民代表,更聯同朱凱廸等《綠色鄉村約章》簽署人開記者會宣佈參選,但最後因提名不足而告吹,朱凱廸則被 DQ ,餘下四名簽署人繼續出選居民代表。相比之下,何偉航低調得多,成功入閘後才在個人 Facebook 公佈,不過他指至今未有受到壓力。他指出,其他同道人只能參選居民代表,未能走入原居民核心,「呢啲位我唔去試,有咩人去試呢?」
村代表一席力量微薄,勝算難料,但仍有民主派嘗試搶灘,「與四年前雨傘運動,甚至兩年前特首選委,都係一脈相承。那時我們說要『傘落社區』,民主理念要遍地開花,新界都是一個荒蕪的地方,等大家去發掘」,「我們要乜嘢都走去試,唔好怕輸,從這些窿窿罅罅話返俾中聯辦、中共聽,香港人係少少位置都不會放棄,寸土必爭。我諗民主運動就是要這些咁細微的地方,開始慢慢發芽。」
「有邊個搞工會唔想搞到好似碼頭工潮咁樣?但有幾多單碼頭工潮先?有多次雨傘運動可以出到嚟先?這些都是很多人累積下來的結果,好辛苦逐點逐點累積。我們不能一步到位、一步登天,但我想逐點逐點累積下來的結果,是不會後悔,不會白費的。」
記者:劉軒